最初读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是在十几年前的高中时期,在那段让学习压得喘不过气来、近乎崩溃的特殊时期,能够在周末的自习课上偷偷的拿出《一个人的村庄》这本书,匆匆读上几篇,心跟着作者在村庄中游荡,那是多么舒心、惬意的事。如今我已而立之年,在老婆、孩子睡后,再次翻开并进入《一个人的村庄》,村庄还是原来的村庄,但对村庄的感觉已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变化,毕竟十几年的光阴、十几年的经历足以把一个人改变,无论是心境还是身份,但我依然向往着村庄、更加沉迷其中,沉迷于村庄的宁静与悠远。
一个人,刘二,一个村庄,黄沙梁,这个叫做黄沙梁的村庄,是如此微不足道。它被历史的沙河隐没在一个国家的版图里,渐渐地遗弃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千年万年,安稳地停留在那儿。它是如此简单:太阳、风、草、树、牲畜、房子、麦田、人……这些细细碎的事物,构成了黄沙梁的全部。它不绚丽、不浪漫,但它朴质无华的面孔下隐藏着的是让人眷恋的踏实。它是刘二乃至整个在村庄生活过的人所经历的短暂而又恒常的东西,它容易被忽视但不能轻易被丢弃。黄沙梁,是这个叫刘二的人成长和生活过的地方¬——他生于斯,长于斯,亦将葬于斯。它用它的泥土和着流过的时光铸成刘二这个人。这个自称没啥文化的庄稼人努力地阅读着大地上看似肤浅而又最艰涩难读的篇章——黄沙梁。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中,写到许多鸡鸭猪狗、花草树木、山山水水,这些生物都是平常生活中常见的,可在刘亮程的笔下任何生物都成了哲学家,他们个个都富有哲理。在《狗这一辈子》中,如此讲述: “一条狗能活到老,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太厉害不行,太懦弱不行,不解人意、太解人意了均不行。总之,稍一马虎便会被人剥了皮炖了肉。”这不也是人的一辈子吗?身居高位的人总是会惹人嫉妒,被人暗中算计的,所以“太厉害不行”;“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道理谁都懂,所以“太懦弱不行”;当今社会,做事情靠关系,不解人意就没有好的人际关系,所以“不解人意不行”;曹操吃鸡肋的故事大家都听过吧,杨修太解人意落得那样的下场,可见“太解人意”不行。其实狗和人都是一样的,透过狗我们也应当看到我们自己,做事情要谨慎。
他说,“真正认识一个村庄很不容易,你得长久地、一生一世地潜伏在一个村庄里,全神贯注留心它的一草一物一事。这样到你快老的时候,才能勉强知道最基本的一点点。” 所以他坦然地承认,他的全部学识是他对一个村庄的见识。可是谁又敢说比他的见识更多呢?比如那场风,“堂而皇之”地穿过了整个村庄,吹歪了树,吹倒了旧墙。可是,又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刮过一个人的那场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谁会知道风在人的生命中已经刮歪了几棵树,吹倒了几堵墙。它那么自然而然地改变了所有人的一生。等你察觉,它已经刮过。
还有那头驴、那匹马,那声虫鸣和狗吠……太多太多,对刘二来说,这里的每一件事物都蕴含了生命的哲学。这些生命哲学从黄沙梁中缓缓流出,兀自沉淀着沁人骨髓的悲凉。这种悲凉与张爱玲的悲凉截然不同——张爱玲的悲凉来自上海人独有的通达圆润、世故沧桑,而刘程亮的悲凉则散发着黄沙梁特有的黄土气息,沉着深厚而又淡定从容。这种悲凉的生命哲学,是专属于庄稼人的生命哲学。庄稼人的生命哲学,黄沙梁毫不吝啬地给了所有人,但独独刘二注意到了。这个孤独的观察者和最后的收获者,隐藏在暗处,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属于自己的村庄。当所有人都尚未发现它或者遗忘它的时候,刘二却选择凭着自己的记忆,耐心地将淹没在岁月烟尘中的黄沙梁的般般情事刻画下来,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即使离开村庄,他依然固执地叙述着这个村庄,因为他是黄沙梁的一棵树,不管他的杈伸到哪里,“枝条蔓过篱笆和墙,在别处开了花结了果”,他的根始终还在黄沙梁。所以,追忆中的疼痛和伤逝般的情怀是属于刘二这个人的,也是属于黄沙梁这个村庄的。
在书中的村庄的主角并不只有人,村庄里的牲畜,村前的榆树,躺在谁家门前的木头,迂回穿梭的小路,村庄里的一切一切都是村庄的主角。似乎村庄里的所有事物都那么的亲近,毕竟生活在同一村庄里,呼吸着一样的空气,相互影响着。 书中的描写的农村,在作者笔下活灵活现地表现出来,那么可爱、平静、世俗。因为它在作者心中就是这么一个可爱又可敬的存在吧。
这本书,之所以叫做一个人的村庄,是因为书里写的是作者记忆里的村庄,它一直存活在作者的心里。在这个村庄里,作者可以变成任何事物,感受这个村庄,因为这是“我的村庄”。 《一个人的村庄》所写出的乡土气息是浓郁的,让人有种很平静悠远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大海,虽然广阔,但是还是有着波涛,还是在翻腾,就是思想在说话的声音。一个散文家吸引人的地方在于他用简洁明了的文字写出人生中的深刻道理,刘亮程的文字没有前人的华丽,壮阔,悲壮,却有着自己的风格,味道,越读越有感觉,就像是农村中的米酒一样,越放越香。这是我所没有的,又有谁能够用简单的文字,寥寥几语就把人吸引过来,把自己的思考完整地表达出来。刘亮程,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作者写书的目的不仅仅是描写自己内心的村庄,更多的是对读者真挚的祝愿,还有苦口婆心的劝诫。人不是完美的,因此人会有各种各样的缺点,然而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贪婪。作者也不例外,他曾经被优越的城市条件吸引,打算离开村子,但是作者最终留下来了,因为他直到自己的归宿就是这个小村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比别人好;尽管作者自知自己过得比冯四好,但是通过对他的观察,发现自己跟他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与其毫无意义地和别人比较,倒不如好好为自己的生活做规划;人总是急于改变某些东西,尽管大多都是出于好奇或者热心,却从来都忽略了事情的后果,导致事违人愿。贪婪可以说是人最难以克服的缺点了,作者发现就连一只老蚊子,也因为贪婪而丧了命。尽管“贪婪”本身就十分可怕,但是贪婪更多地表现在满足感,人总会不满足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某种东西以后,短暂的满足就会转变成更大的欲望,直到失去了自己原有的一切,才追悔莫及。
看过了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后,我觉得刘亮程是一个内心有很多想法,但是,他不直面地表达出来,而是用一些客观的事物,据此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就像《寒风吹彻》里面,通过用寒冷的冬天来表达对短暂生命的感慨,《狗这一辈子》里面,从一条狗的角度来表达人堆狗的无情,刘亮程并不是很直白的说出来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从一字一句中可以看出他的文字很尖锐,一针见血。总体的感觉就是刘亮程是一个对生活有点悲观,对周围事物总是带着一种悲哀的情感,他是一个有点悲观主义的人,然而却对生活有着独到的见解。 刘亮程的文字十分朴素,自然,散发着一种独特的乡土的气息。无法被复制。毕竟,要让每个文字背后都有一段故事,这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
整本书看下来,如同品茗,始终是清清淡淡的,可是,这样就更显得弥足珍贵。生活哪有那么多的轰轰烈烈,至少,大部分的人都是平平淡淡的活着的。思绪随着作者的诉说微微飘动,缓缓步入黄沙梁,步入这个村庄,你的心会因着他的村庄微微颤动,那么你将明白,这不止是一个人的过往、一个村庄的故事,更是整个人类的体验、整个生存的境遇,《一个人的村庄》,让人找回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