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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枣树的守望

来源:   发布时间: 2022年01月04日   作者:庞凌晨,东营区人民法院民二庭法官助理

  那棵枣树的年轮,是那个家七十年的编年史。

  老家院里的枣树,是我的老朋友了。直到现在,我还是乐于仰望他,顺着粗糙的枝干向上看去,每一片延展的树叶,仿佛都在诉说着我们一家三代的故事。

  听爷爷说,这棵枣树是当初盖这院子时移过来的,年年岁岁春华秋实,已经长得气宇轩昂,极有气象了。这么多年以来,好多事都变了,唯这枣树,像个士兵履行使命一般,守望着这个家。

  枣树刚移过来的时候,纤细的一根儿,家里也没肥料供养它,只能任它与天地斗。那时爷爷十几岁,家里兄弟四个,他排行老二。为了熬过苦日子,大爷爷行伍,三爷爷行伍,爷爷本来也要参军的,但是被老奶奶扯回了家。说是老爷爷走的早,四爷爷幼小,家里没男人不行。于是,爷爷就成了耕田种地的把式,他那身量倒是不吃亏的,一米八多的大个头,勤劳能干,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枣树长结实了,爷爷在这个院里娶了奶奶,枣树第一年结果子,奶奶生下了爸爸。可日子过得更难了,不是爷爷不能干,是家里有六个孩子等着吃饭,没多少粮食可供养活。听奶奶说,那时候分生产队,种的粮食都归到队里,然后按人口和工分分粮食。为了挣更多工分,爷爷忙完地里的活就赶去“上河”,村里要人工开凿浇地用的河沟,那个年代是没有什么机器可以用的,只能单凭人力用铁铲和推车一斗一斗往外运。村里年轻力壮的都得去干,干了活便可以记“工时”,然后就可以兑换粮食。

  每次“上河”回来,爷爷总会先蹲在枣树根旁抽袋烟,一口一口嘬着,眯起眼,看着远处,一言不发。爷爷在想什么呢?

  听奶奶讲起这些老话的时候,我纳闷爷爷为什么非要留在家里种地?他老人家识字,可以经商、可以教书,哪个也比种地强。但我进门看到墙上那张优秀党员的荣誉证书时,我理解了爷爷的选择。农村需要建设,日子越苦,党员越要带头吃苦,苦尽甘来。

  到了父亲这辈,日子过得好了些。兄妹六个,父亲最小,哥哥姐姐早辍了学,干活补贴家用供着父亲读书。中考成绩出来,父亲兴高采烈回家,怕是一刻等不及的要告诉爷爷他考了全校第二名。按照那时候的政策,中考结束后有两条路可选,成绩达标的可以去读高中,参加高考,继续深造。也可以选读师范,学成毕业后直接分配成为一名教师。大学生是体面的,毕竟那个时候,一个村也出不了几个大学生。父亲爱惜他那分数,心里是想去读高中的,但他却没有急于表态。饭后,爷爷找到站在树下的父亲,语重心长地说:“人民教师是光荣的,国家需要优秀的教师去培养更多的人才。”

  那年秋天,邻里们都知道我家枣树长得壮,结枣又好吃,纷纷来我家借枝儿回去嫁接。也是那个时候,父亲走上了教书育人的三尺讲台,至今三十载,从未后悔。枣树在村子里开枝散叶,父亲也已桃李满园,家里那一张张的毕业大合照是他最好的勋章。

  到了我这辈,日子就好过多了。国家经济的快速发展让人们早就不再担心温饱问题,靠着父母那份工资,生活也不曾为难过我。这让我有了一个多彩且少有忧虑的童年。小的时候,回老家总喜欢跑到枣树下玩泥巴,那里有好多乐趣,比如甲壳虫,小蚯蚓,还有不知名的小野花。偶尔父亲也会在一旁看着。记得有次他突然问我“你长大了想做什么?”,我举起手里的铲子,若有所思,“我还没想好”。这个答案,我想了十几年,直到出了高考成绩,我拿着我的成绩单去找父亲,郑重其事的说“我想去学法律,你们那个年代文盲是可怕的,如今的年代,法盲像当初的文盲一样可怕。我不光要自己学,还要教给更多人。”说完,我恍然大悟,这应该也是父亲的初衷。

  如今,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了,父亲也已年近半百,时光的痕迹在他们身上印刻的太过明显。上次回老家,爷爷拄着拐杖,正坐在树下乘凉。我远远的喊了他一声,他没有回头,我走近些,扯着嗓子叫了一声爷爷,过了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睛愣愣的看着我,好像还没有认出我是谁。“这是您孙女啊,您都不记得啦”,父亲也跟了过去。爷爷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我,接着憨憨的笑了,或许是记起了吧。

  我安静的坐在他俩旁边,向上望去,这树在风雨飘摇中愈发壮实繁茂了,他守望着这个院子,这院子也陪伴着他。像是七十年里的中国,用一代代人的初心筑牢,又守护了代代人的初心。

  一年的秋天又到了,树上早已挂满了枣子,肯定又是一个丰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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